池非予

武侠,金庸粉。偶尔发发杂感。

素锦

 在牢里关了几天,太久没见太阳,反而觉得外头日头晃得眼睛生疼。

 报了名字,他麻木地跟着押解的人走,十几口子人,上着枷、戴着镣,都垂着头,谁也不说话。到了地方,挨个儿排好,他看了看四周,日头晃眼,天儿却阴恻恻的,这案子判得急,放炮和辞阳饭全省了,看热闹的人却省不了,围在远处,在他的视野里模糊成一片。刑名师爷尖着嗓子读罪状,他的视线落在身旁妻子的侧脸上,她蓬着头发,下巴颏尖尖的,嘴角向下抿着,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。

 他笑,这生死的关头,心里却越发静,想去攥她手,太远了,够不到。

他刚认识她那会儿,她便是这副脾气。那会子他爹还活着,家里没这么败落,不过也是见天地坐吃山空了,老太太过寿,古稀岁数,又是整寿,少不得请了戏班子,大操大办,宅子里乱哄哄的,他那不着调的爹还要学着古人斑衣戏彩,亲自扮上装登台唱戏,说是讨老太太欢心,他瞧着都拉不下脸,避着人在宅子外边乱晃,这才碰见了她。男装打扮,却是要偷他家的狗,他把人逮了,上手要打,看出是个姑娘,那姑娘大眼睛,红着眼圈睫毛一颤一颤的,抿着嘴也不求饶。鬼迷了心了,人也放了,狗也给了人家了,临了儿还问人家名字,她说叫素锦。偷狗是家里没钱,想偷条狗做獾狗,去外边儿逮獾去。

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怎么地,隔了些日子,他夜里在街口又遇到素锦,看他的狗剪了尾巴耳朵,仍是凶悍,她细细的胳膊,使劲儿牵着,大褂子,弱不胜衣,怎么看怎么不落忍,一来二去竟然天天晚上帮着人逮獾去。后来白日里也乐意跟着她,她不爱说话也成,自己平日嬉皮笑脸,十回里逗她笑了一回,心里也高兴。从前玩得好的哥们儿真当素锦是个小相公,私底下问他玩儿的哪出儿,分桃?断袖?怎么以前没看出来呢。他便骂回去,说那是我媳妇儿。

说娶就娶,横竖自己老爹干的混事儿也不少,不会管他。老太太横挑鼻子竖挑眼,说素锦出身贱,后来又拿没裹脚说事儿,他一概装听不见,八抬大轿,素锦就进了门儿了。没那三寸金莲的约束,素锦到底不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少奶奶,成日抛头露面,自己还在街上做小买卖,他不管她,也不管别人拿什么当垆卖酒的词儿夸她还是损她,自己挑的结发妻子,心里喜欢,素锦脾气就是这样,他不愿拘着她。

这算举案齐眉了吗?他不知道,现在这样儿,没法白头偕老了,求了朋友后头收尸,埋到一块儿,死了同穴,也不枉了。

先喊的他的名儿,他跪在那儿,知道素锦的目光定在自己身上,想叫她别看,没出声儿,这会儿还有啥可多说。

人是她领回来的,她在外头跑,识得的人比自己还多。他一眼就认出来了,那张脸和贴在城门口画像上刺客的脸一模一样,他没说话,这些事情他懂的不多,只知道这些人叫做革命党,胆子大的很,在南边儿刺杀巡抚总督,如今更是跑到皇城里闹腾。以前自己只知道玩鸟斗狗听戏,素锦来了爱给他讲大道理,什么民族大义的,这朝廷烂到芯儿里去了,他知道,素锦的话他听得进去,他也爱看她讲话时的神态,一个女孩子,透出些男孩子的神气,瘦小但是英气,好看。

事情败露了,他也没慌,怕她觉得连累自己,他在牢里头开解她,素锦不说话,眼泪啪嗒啪嗒砸到地上,不见了。

刀上的红布撤下来,白光一闪。他仿佛看见自己的血溅在地上,苍蝇附过来乱飞。这不算什么不白之冤,却也不算为了谁。活过了而立之年,他没什么遗憾的。

他想起自己追素锦的时候,她不说愿意,也不说不愿意,歪着头问他,你知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吗?

他摇头,看她一笔一划地写。

空留锦字表心素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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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便写的,梗是偷的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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